【戬独】杨戬的剧本被他亲手撕啦〈12〉
真君神殿的光线总是这么暗。
暗得透不进光，也透不进气。
杨戬垂着眼帘，眼神深邃，在杨婵放开他之后，他之前脸上的那点灿烂的笑意倏忽就没了，只剩面无表情的一片空白——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，只是一动不动的沉静。
什么表情都不剩下，却平白让人觉得他难过……
好像隽永又深刻的、串联着过去和未来的刻骨铭心。
杨戬就这么靠坐在床头，杨婵立在他身边。
“二哥……对不起！对不起……”
杨婵哭着和他道歉。
杨戬：“？”
她觉得自从杨戬醒来以后，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开心。
应该是源自于血脉间的心灵感应。
杨戬明明什么不说，只是露出这样空白的表情——他把自己的情绪全部封闭起来，可杨婵就是无端地觉得，他不开心。
二哥他，不开心。
于是她也不开心。
新天条是杨戬一手推出。
他苦心孤诣地培养沉香，在这过程中，他披着“六亲不认”的外壳，把身边所有的人都推远，于是他们就都离开了他。他一个人面对天庭无形的刀光剑雨；独自面对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姐妹的大张挞伐——落了一身的污名。
就连亲妹妹，都不信任他。
那秽孽加身之时，他该有多么孤独啊！
杨婵心如刀绞，却听得杨戬那厢温柔的声音。
“别哭了，”他说道，“三妹，该是我和你说对不起。为了改天条，我把你孤身一人压在华山，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——从头到尾，都是二哥害的你，是我利用了你。”
他说，“我不求你能原谅我，只求你能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，不要再以泪洗面……”
说着说着，杨戬咳了起来，越咳越重，甚至咳出一口血。他捂着心口佝偻起腰背，仿佛承受不住这莫大的痛苦。
“现在你有了沉香，他是一个多好的孩子——又孝顺、又有担当、做事也靠谱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“不！二哥，你别说了…别说了……歇一歇！”杨婵半扶半抱着杨戬，给他顺气。
杨戬靠在杨婵的肩膀上，闭着眼睛感叹——面对妹妹的眼泪，他一向没有办法。
杨戬不禁盘点起最近在做的事。
是有哪一件刺激到妹妹了么？为什么她突然跟我道歉？
难道是整理新天条被她发现了吗？应该不会，那两天里只要杨婵过来，他都是装昏迷的，直到第三天整理好了才“清醒”过来。
那么就是把药倒掉惹的祸？也不对呀，这个杨婵知道，而且当时也没这么大反应——他怕苦，这也不是什么秘密。
难不成是砍玉树？薅秃小金乌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，应该不至于！反正是注定要没的东西——何况他看不惯玉树很久了！
杨戬用排除法找到了症结所在——
刚才他把所有人赶出去，紧急联络了地府，严令地府即刻修好刘家村的生死簿……
难不成是因为，烧黄纸熏得屋子里味道不好？
可是太上老君封了他的法力，他无法像从前一样直接联系地府，只能用老办法——黄纸引灵，联系到旧部从神郁垒和神荼，让他们把秦广王给叫来，这才顺利地骂了他一顿。
杨婵还在哭，她吸着鼻子，眼泪已经顺着她的下巴流到了杨戬的脸上。
……可能真的是这屋子里味道不好？
妹妹这么哭下去可怎么行？这种哭法该把人哭坏了——他的心都被哭碎了！
“三妹，带我下凡吧，”杨戬道，“玉帝给我放了假，我想回灌江口养伤。”
他伸出手去擦杨婵的眼泪，却反被握住。杨婵习惯性地把那双骨节分明，大她许多的手掌包在自己的掌心里，温声道：“天庭太安静，确实不适合养伤——二哥，跟我回华山吧，灌江口的老宅现在变成了真君神殿，一时半会搬不走，何况回去故乡触景生情，对你的伤势不好。”
杨戬道：“可是华山刚被沉香给……”一斧子劈了。
杨婵卡壳：“我忘了……”
华山是五岳之一，气候宜人，即使在水牢里，那也是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的，杨婵觉得华山还行，确实忘记了这回事。
“那……去刘家村吧。”杨戬道。
尽管他不太情愿，但那到底是妹妹家。
……
杨戬跟着杨婵去刘家村养伤，要说最高兴的人，就是沉香了。
因为杨戬可以指点他！
杨戬的三口气、一颗心、一个念头，教会了他要有勇气、骨气和义气；决心、信心和耐心、还有坚定不移的信念。
昆仑山下，小少年看出了杨戬的苦心，他的爱，还有慈祥。
杨戬的指点，让沉香受益终生！
他是舅舅，也是师父（虽然这么说，好像对孙悟空不太友好）。
现在的杨戬没有法力，但他还是能拿得动三尖两刃刀，还能仅仅依靠招式，就把沉香揍得趴在地上起不来。
沉香和他耍赖，硬说杨戬的三尖两刃刀要比自己劈柴小斧好使，软磨硬泡了一会儿，就收获了舅舅一个温柔的摸摸脑袋。
然后他如愿和杨戬换了兵器。
然后再一次被杨戬揍趴在地上。
沉香觉得，还是劈柴小斧好使一点。
中途休息的时候，沉香一手拿着小斧子，一手枕在脑袋下面，晃着脚和杨戬说：“舅舅，我觉得你的三尖两刃刀有弱点！”
被三尖两刃刀揍趴那么多次，他这结论是怎么来的呢？
倒把杨戬逗笑了：“哦？说说看。”
沉香抓起杨戬手边的三尖两刃刀，指指点点：“舅舅，你看啊——它这尖太短，不如枪啊、矛的，能刺穿盔甲；它这刃呢，又有内弯，就不如大刀、斧头，可以劈砍；要说用它去砸，那还不如用锤或者用鞭，好歹能占些重量的便宜……”
三首蛟：“……”看向主人。
杨戬一脸温柔，笑得比门口的桃花还灿烂！
“哈哈哈……”杨戬大笑，三尖两刃刀变作折扇，“《易经》云，君子藏器于身，待时而动，动而不括。若真有本事，其实一草一木、一树一花，皆可做兵器！——三尖两刃刀确实处处不利，但俗话说大巧若拙，刃无锋而形不露，正合中庸之道。”
沉香点头，星星眼赞他：“没想到舅舅的兵器也有这么大玄机！隐匿光华、收敛锋芒——守拙藏锋，是乃低调……舅舅，你真谦虚！”
杨戬捂着心口轻咳几声，摇头失笑。
“嘿嘿！沉香，你舅舅这不叫谦虚，这叫谦虚过头！”忽然天外有声音传来，尖利嚣狂，自有一派恣意作态。
“这用兵器用成『中庸』之道，对谁都不想太厉害、太下死手，『仁』过了头，所以，他才吃了这么大亏！”
“你们这舅甥俩，躺在这儿晒太阳，好自在啊——沉香，你评了这么多兵器，也给俺老孙评一评……这金箍棒如何？”
这嚣狂恣意的声音，是孙悟空的。
“师父！”沉香惊喜叫道。
杨戬咬牙。
死猴子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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